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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干警的指导下，惠州监狱服刑人员正在开展心理素质拓展活动，笑得开心。    惠州监狱供图

   “听说我母亲生病了，精神不好，我心里紧张……我怨恨自己，夜里睡不着，到两三点也睡不着，白天就烦躁……”服刑人员黄文奇说着，神情茫然，右手一时紧紧攥着裤腿，一时又松开。惠州监狱警官甘洪福就坐在他面前，正在倾听，不时询问细节或者开导几句。甘洪福和服刑人员黄文奇谈了近二十分钟后，黄文奇开始平静下来。他说：“能见到我家里人，知道家里情况，感觉好多了。如果家人能多见我、多和我聊聊，就更好了。”

    “你觉得可以早点出去见到他们吗？”

    “可以，我有信心。”这是惠州监狱里春节前抑郁排查访谈的一个片段。

    据甘洪福介绍，30%以上的服刑人员有抑郁倾向，在人们最为重视的、家家团圆的春节就要到来时，及时有效的排查和预防疏导成为心理矫治干警的主要工作。近日，记者走进惠州监狱，记录监狱干警为服刑人员能够拥有良好的心理健康所做出的努力。

    帮助回归社会减少重新犯罪

    在监狱里，对服刑人员的思想动态和心理状态进行跟踪和把握，是一项重要的常规工作。1989年起，推荐赌博APP十大排行监狱开始明确提出将心理学方法引入罪犯改造过程。经过十余年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测试，于2000年前后制作完成犯罪心理测试专用量表等工作，随后开始系统培训从事心理矫治的干警，并在全国推广心理矫治方法。目前，惠州监狱共关押着4800余名服刑人员，有700余名监狱警察在此工作，每名一线干警要负责跟踪十余名服刑人员，每月至少应与其负责的服刑人员谈话一次，如果发现异常，则应进行深入了解。

    “经验丰富的老干警，一看服刑人员，就知道他情绪对不对，是不是有心事。不少服刑人员可能并不是很愿意说话或者表达，非得引导他，或者询问与他同组的服刑人员，挖掘问题根源。”惠州监狱办公室主任陈应益说。如果服刑人员的心理问题较为严重，则交由负责心理矫治工作的干警处理，他们都具有心理咨询师职业资格。

    惠州监狱设有专门的心理健康指导中心，中心配备多个功能室。情绪发泄室里放了两个真人大小的人偶，服刑人员可以通过击打人偶，发泄心中的不良情绪。谈话室的墙壁刷成粉绿，摆着浅色布艺沙发，玻璃圆桌上摆放着花束，可以舒缓服刑人员的抑郁焦虑情绪。沙盘游戏室则摆放着沙盘和满满几架子的小玩具，“不善言辞的或不想说话的服刑人员可以在沙盘上自由摆放玩具，创作故事，通过他对玩具的选择和摆放以及对故事的描述，我们可以侧面推断出困扰他内心的问题，再以此展开谈话。”曾在广州从事心理咨询工作的警官张玉婷说。

    惠州监狱每月还会出一期“心路导航”的报纸，介绍各种心理健康常识，也接受服刑人员的投稿，讲述改造中的点滴感受，传递心态正能量。报纸上专门设置了“心理信箱”栏目，服刑人员有什么心理困惑，都可以写信到此，便有专业的答复。“另外，我们还录制心理健康的电视教育课程，每周四播出，一个小时左右；并在广播中设置‘心灵家园’的栏目，都是面向全监狱的。总之，心理矫治是一整套系统，目的是让服刑人员在监狱中过得平静安宁，强化自我控制能力，矫正不良行为，从而减轻监狱监管压力，帮助服刑人员回归社会，减少重新犯罪。”甘洪福说。

    真诚沟通获取服刑人员信任

    在这一整套系统下，甘洪福帮助过不少服刑人员。他1995年进入惠州监狱的前身蕉岭监狱工作，于2003年获得国家心理咨询师职业资格，从事监狱心理矫治工作已超过十年，是经验丰富的“老人”。服刑人员叶平成来自湖南，因盗窃工厂财物被判刑5年。在服刑中期，由于与妻子关系恶化，担忧离婚，叶平成出现了严重的抑郁情绪。他失眠胸闷、四肢无力、全身发抖、坐立不安，不与人交流，也无法参与劳动生产。“SDS抑郁自评量表测试时他的得分是75分，这已经是重度抑郁情绪了。”甘洪福说。SDS抑郁自评量表能够测量被试者抑郁状态的严重程度，最高分80分，72分以上为重度抑郁。

    甘洪福随即展开了矫治工作。“最重要的、首先必须做的，是取得服刑人员的信任和配合。这就要我们真诚地与他进行沟通，让服刑人员觉得大家是平等的、一样的，如此，他们才可能真正放松，才会主动参与治疗，保证治疗效果。”甘警官说。为此，心理健康指导中心的咨询室布置得十分温馨，服刑人员与干警一样坐在沙发上。干警的态度应温和真诚，解释问题所在，与服刑人员协商矫治的方式和时间，获得理解与配合。至于矫治方法，听音乐放松、想象，深呼吸，思考合理认知与不合理认知等，都是常用的方法。甘洪福与叶平成先后进行了十余次谈话，历时5个月。最终叶平成的心理状态恢复到正常水平，重新投入学习与劳动，减刑9个月提前出狱。

    当然，并非所有的心理干预都能获得成效。“有些服刑人员的负面情绪很重，他不信任任何干警，治疗就难以进行。”甘洪福说。服刑人员赵治明进入监狱后，对新环境不适应，情绪紧张。面对心理矫治干警，赵治明只说：“我不想多说，不想理你们。我很好，不需要你们。”谈话难以进行。

    惠州监狱自2009年运行至今，曾出现过服刑人员自伤自残的情况，大都是由心理问题引起。“面对个案时，我们一直很注意将自己定位为服刑人员的心路导航员，让服刑人员相信我们是来帮助他们的。虽然大多数服刑人员会放松、会配合，但无论如何我们毕竟还是警察，有一个管理者的角色，总会有些情况难以介入。”甘洪福说。

    信息公开给服刑人员可预见的生活

    除了上面一整套的心理矫治体系，监狱管理是否规范公平、信息是否足够公开，对服刑人员的心理健康也有影响。规范的管理、透明的信息可以增进服刑人员对生活的希望，提高心理舒适度，从而自愿主动配合劳动学习活动。2009年投入使用的惠州监狱，是全国监狱十大信息示范单位之一，力求通过高度信息化实现管理的精细化和规范化。

    “减刑是服刑人员最重要的目标和福利，所以这一项内容一定要公开透明。”惠州监狱一监区第一分监区长张晓伟介绍。所有服刑人员每日的表现都会录入系统，符合减刑条件的人员将自动进入名单，不能修改，杜绝了人为评定的随意性。“服刑人员只需要努力达到标准，就可以获得嘉奖。这都是实实在在看得到的。”惠州监狱研究室警官靳振强说。监狱还设有“零花钱系统”，每个服刑人员均有自己的独立账户。服刑人员的劳动所得、亲属所汇款项以及国家相应补助等都会直接打入该账户。这些信息，服刑人员在监舍里就可以看到。监舍里设有服刑人员信息公开终端，服刑人员输入自身囚号后，即可看到自己的劳动表现、学习情况、扣分情况等，了解获得的奖励，知悉账户情况。如果认为存在问题，服刑人员可以随时向警官反映。

    如何帮助患有精神病及重刑期的服刑人员？

    监狱里还有些比较特殊的服刑人员，需要更加专业的帮助。

    首先是患有精神病的服刑人员。在惠州监狱，被诊断为精神病患者的服刑人员有30多名，其中部分人员具有攻击性，会无缘无故、毫无征兆地对他人进行攻击。“最开始接触他们的时候，心里真是有些害怕。”甘洪福说，“干警们必须做好安全防卫措施。比如，与精神病人谈话时，我们之间成60度角，我可以看到服刑人员的大部分身体、动作和表情，一来判断他的语言与内心是否一致，二来防止正面的袭击。”精神病人的许多症状，需要专业医生的治疗，而目前惠州监狱尚无法提供这方面的帮助。

    15年以上重刑期服刑人员的心理健康问题也非常棘手。“他们觉得十几年后，世界不知道会变成怎样，自己不知道能不能适应，父母、老婆和孩子也不知道身在何处，心里会不安、甚至绝望，什么都不想做，甚至不想活了。”甘洪福说。这部分内容将越来越成为他工作的重心。惠州监狱此前关押的多是15年以下刑期的犯人，但目前正转向以关押重刑期及患精神病的服刑人员为主。甘洪福希望以后有精神病学专业的干警参与心理矫治工作，并期待重刑犯心理矫治方面有更多的指导和研究。

    干警的焦虑：

    甘洪福说：“服刑人员一般文化程度不高，不善于交流沟通，又多有抑郁、焦虑等问题，处理起来总会有些棘手，而职业带来的监管安全、教育学习、组织生产等方面的压力也不小，这都会让我们产生焦虑和烦躁等不良情绪。我常担心自己对服刑人员讲错话，语言引导没做到位，不但没解决问题，反而激化了矛盾；又担心服刑人员不信任我们，不接受治疗，危害自己和他人。因为缺乏督导，这些情绪垃圾我们都必须自己化解，如果化解不了，或许就得申请调离岗位。”

    （文中服刑人员黄文奇、叶平成和赵治明均为化名）

    南方日报见习记者 钱小敏

    通讯员 陈应益 张玉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