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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报记者 尹利勇 通讯员 尹华飞 阚淼
曹岁斯在“立新之声”点歌台录制现场。 本报记者 景国民 摄
家属带着泪水填写亲情点歌单。 警方供图点
2月21日，持续的降雨让韶关监狱显得格外阴冷。就在服刑人员准备做工间操的时候，广播里传来熟悉的声音。大家认真聆听时，服刑人员林广鸿突然愣了一下，妈妈为他点了一首《念亲恩》。这是妈妈最喜欢的一首歌，泪眼朦胧的他已看不清外面的雨滴，脑海里妈妈的形象愈发清晰……
2018年5月24日，韶关监狱“立新之声”广播电台正式开播，节目由矫正与刑务办公室策划，并由该办公室女警曹岁斯负责制作播出，每周二、四上午开播，每期约20分钟。给亲人点歌，这一看似有着历史时代感的点歌举措在监狱里受到意想不到的欢迎，主持人曹岁斯也意外成为监狱红人。 ● 第五种亲情沟通平台 韶关监狱是全省第一个节假日可以会见的监狱，也是唯一提供亲情点歌服务的监狱。 2月21日下午，曹岁斯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会见室。桌上有7张点歌单，最新的一张是20日上午一位母亲为儿子点播的《生日快乐》。 “春节前后点歌较多，加上今天收集的，目前有45张点歌单还未录制节目。”曹岁斯说，很多家属千里迢迢赶来会见，无论是错过会见还是不愿会见，对家属而言都是一种遗憾，有些家属会见后还有心里话要说，他们没能尽情倾诉的情感需要一个渠道来表达。基于此，监狱利用狱内新建设的广播系统，在外会见室设立了亲情点歌台，成立了“立新之声”广播电台，这是在亲情会见、亲情电话、亲情书信、短信平台之外的第五种服刑人员与家属亲情联系的平台，旨在让家属说不出、难表达的语言，以另一种方式、另一个平台进行倾诉。 收集点歌单，向现场前来会见的服刑人员亲属派发点歌单，然后拿着收集好的点歌单进监狱内的教学楼整理挑选，确定本期播放内容，编辑录音稿件，最后到录音室录音，对20分钟节目进行后期编辑。但这次，曹岁斯拿到点歌单后并未像往常一样去准备新一期的节目，而是在节目开播62期之后首次去监区回访点歌单里的当事人。 ● 搭起母子沟通桥梁 陈西，这个和曹岁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是点歌单里较为特殊的服刑人员：28岁，因犯故意杀人罪于四年前入监，先被判死缓，后减刑为无期，其母亲多次来监会见均遭其拒绝。 陈西母亲是河南人，由于家境贫寒一直在深圳打工，她的儿子则在河南老家由老人抚养。因为疏于教育，以致陈西年纪轻轻便误入歧途，因抢劫和故意杀人罪被判死缓。入狱之后，陈西一直对自己的父母心存怨恨，不肯会见。即便每次过来会见均碰壁，他的母亲也不气馁，依旧坚持。 2018年8月，陈西母亲再次从深圳赶到韶关监狱，仍遭拒绝。会见室工作人员引导她给儿子填写了一张点歌单。她强忍泪水，一字一句写好，然后落寞地离去。第二天早上，她又赶来了会见室，重新填写了一张点歌单，改为点播一首《亲爱的小孩》，把未能说的话全写在点歌单上。 获知该消息的曹岁斯于次日就播出了这位母亲点的歌。 “昨天，我听到一位母亲心酸的故事，因为情况特殊，她当天未能见到自己的孩子，离去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又来到会见室，为她日思夜想又倍感愧疚的孩子点了这首《亲爱的小孩》，她把所有的话都写在了点歌单上！”曹岁斯回忆，她曾向专管民警了解陈西的情况，发现其心病很重，“小时候，她做了让我一辈子无法原谅的事情，谢谢曹警官的好意！”陈西说。 陈西这句看似冰冷又毫无希望的话却让曹岁斯看到了希望，只要他肯说出来就还有化解的希望，以后只要是陈西妈妈点的歌，她都会录制节目，她想让这位母亲说出更多的心里话来融化陈西冰封的心灵。 “陈西还年轻，只要还有一丝希望，他都应该获得解脱和重新做人的机会。”曹岁斯说出了自己的感受。 ● 期待家人点播歌曲 2018年12月29日，这是50岁的杨明服刑以来印象最深刻的一天。那天上午，妻子为其点播了一首《甜蜜蜜》，这是监狱第一次点播这首歌。 “大家都在笑我，老夫老妻了还甜蜜蜜。”杨明回忆，听到妻子为他点的歌，他有点意外和惊喜，更让他开心的是其他服刑人员的笑声和调侃，他看到的是羡慕和祝福。 2018年6月8日，杨明的女儿给他点了一首黄家驹的粤语歌《真的爱你》，虽然他一句都听不懂，但他知道，那是女儿的鼓励和期待。从此以后，他就努力改造争取减刑的机会，早日回归家庭和回报家人。 和杨明同一监区的服刑人员林广鸿则告诉记者，当天上午他听到母亲为其点的《念亲恩》时，先是愣了一下，以为听错了，当到旋律响起时，他差点哭了出来。 “她们没有放弃我！”林广鸿说，这就是他听歌最大的感触。林广鸿介绍，点歌平台开通9个多月了，他一直期待家人能为其点一首歌，没想到终于实现了。 “要是在外面，你去给亲朋好友点歌，可能还会被人笑话，但在监狱里，这却是最让人期待和开心的节目，谁能听到家人为自己点的歌，感觉就像中了彩票。”林广鸿说，到目前为止，其所在监区共有三人被点歌，现在都成明星人物了，不带头改造都不好意思。 ● 最爱欢迎的狱警 在“立新之声”亲情点歌台，点歌频率最高的两首歌曲中，一首是《生日快乐》，还有一首则是《父亲》，父子之情对服刑人员改造的影响很大。 魏莱，2008年入监至今已10年有余，目前余刑7年。用他的话来说，监狱就是个被人遗忘的地方。 “心灰意冷，有时想放弃，但没想到，突然有一天听到儿子给我点的《像梦一样自由》！”魏莱回忆，2018年8月下旬，《像梦一样自由》这首歌在监狱中响起，他听到了祝福和牵挂，歌词让他获得一种力量，一种强烈改变自己的力量，一种积极响应家人牵挂、积极配合改造的欲望。 为此，魏莱报名参加韶关监狱第四届服刑人员歌手大赛，参赛歌曲就是《像梦一样自由》，在其参赛的VCR里，魏莱特意讲述了他和儿子点歌的故事。决赛现场，魏莱多年累积的情感爆发出来，一举拿下十佳歌手的殊荣。 “一首歌改变了我的命运。”魏莱说，这得感谢监狱、感谢矫正与刑务办公室尤其是主持人曹岁斯。 如果让服刑人员投选最受欢迎的狱警，毫无疑问就是“立新之声”主持人曹岁斯。 林广鸿告诉记者，现在服刑人员最期盼的事情不是多吃两次鸡腿，而是每周定期能听到曹岁斯的声音，在她的节目里，他们可以感受到家人的牵挂和鼓舞。 “在‘立新之声’广播电台里，最温馨的是生日祝福环节，不仅感动到过生日的服刑人员，而且让其他服刑人员心里也暖暖的。而我们听到最多的是鼓励，主持人曹警官会给我们娓娓道来做人的道理，分析做人的得失，潜移默化地影响服刑人员的心灵。”谈起广播台带来的种种好处，服刑人员李灿说出了多数服刑人员的心声。 （文中服刑人员均为化名） 记者手记：刑罚之下播种温情 监狱是国家暴力机构，承载着刑罚改造罪犯的职责。它严格执法、依法执政，有着冷酷无情的一面，而通过亲情点歌台，却又让人看到了它温情的一面。“立新之声”广播电台作为罪犯电化教育的一个分支，从开播至今，已经收到了357张点歌单，共制作播出62期节目，送出289首歌曲和祝福。 “立新之声”广播电台推出之后，在服刑人员之中引起强烈反响。清脆悦耳的女声回荡在车间上空，给平时枯燥而单调的改造现场带来生机。亲友真诚温暖的祝福，动人美妙的歌曲旋律，如同一汪清泉，湿润了服刑人员的心间。 采访时，有服刑人员告诉记者，原来外面还有那么多关心自己的亲人、朋友，自己更应该积极调整心态，争取早日回归社会。对于大多数没有被亲友点歌祝福的服刑人员来说，这种人性化的广播形式也鼓舞了他们，有了家人情感的慰藉，他们内心也就有了期盼。
